第36章 星烺(6)-《晚晚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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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支着肘趴在他车窗沿儿,抿着唇,凝视他半天,意味深长地说:“是只怕我杀了你,还是怕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,都有可能杀了你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依然在笑,却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冷汗顺着脊梁骨,节节攀爬。

    “离林栀远一点,”林榣冷冷地说,“我知道之前你们住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之前?

   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?

    小时候,还是林槐让他查她的期间?

    他压抑着心底的恐惧,仍然用淡笑掩饰着自己,淡淡反问:“是么?”

    “我想,能拥抱的关系,不仅是绑匪和人质之间吧。”

    林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,仿佛要通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闪而过的神情,勘透他的内心,挖掘到他的秘密。

    “不要做越界的事情,不然……”

    他眸色愈发深沉,笑吟吟地打断她:“不然?”

    “不然,我真的可能会杀了你。”

    她深深喘了口气,直起腰,清脆的声音从车窗上方飘忽入内,让他有一瞬间的压迫感。

    “杀了林栀,也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——她在她身上,还找到了嫉妒的感觉。

    毕竟,她可真不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妹妹。

    不喜欢,也是一种感觉吧。

    就像一直以来,他对她一样。

    林问江回到港城,是晚晚高考结束后两周多的事了。

    他和在视频电话中见到的无差,也与她想象中的一样,是个十分慈祥和蔼的男人。

    中等身材,两鬓略白,却精神矍铄,面上始终带着和善的笑容,对谁都是微笑的。

    他也对她多有疼爱。

    的确像林槐所说,爸爸从小就很疼爱她,他将她放在手心里倍加呵护,如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她。

    他为了她推掉了一单生意,一下飞机就不管不顾地就奔回了家,见到她时几乎喜极而泣,将她翻来覆去地打量。

    看清了鼻子是她,眼睛是她。

    终于能把她和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联系在一起了,最终颤抖着抱住她,一直在喃喃地说:

    “林栀啊,你终于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——她终于回家了。

    她就是再对这个家没有感情,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,也不由地被他打动了。

    她仅存的记忆里,是不存在多少父爱的。

    她甚至想跟许凌薇商量,可不可以有一个折中的方法,让她一边不用与许凌薇分开,不用离开原来的那个家,一边还可以沐浴在这种浓烈的父爱之中。

    可她隔三差五地给许凌薇打电话,都没人接。

    上一通电话是她高考结束那天打过去的,许凌薇那时又奔波往非洲的另一个城市,说了些让她照顾好自己诸如此类的话,没说两句就又挂了。

    她能感觉到,许凌薇其实是不想回来。

    也许是,不想接受即将会与她分开的事实。

    可是,一直逃避下去,也不是办法啊。

    许凌薇今天跟沈知昼联系了。

    这天,他受林问江之命赶往隔壁市,许凌薇在电话中简明扼要地对他说,要他照顾好晚晚。

    他有一刻的失神。

    当时他正开车驰骋在两所城市的高速公路上。

    长达七八个小时的路程,因为事情紧急,驱车前往最快,他与阿阚一同前去。

    路途冗长,他们一路轮换开车。

    阿阚在半小时之前和他换了之后就在后面呼呼大睡,呼噜扯得震天响。

    沈知昼还是能从噪音里辨识出许凌薇的声音。

    他不由地紧张了起来。

    不仅仅因为来电话的人是许凌薇。

    她还说,她知道他在替林问江做事,大概,也得知了,这是一个长达数年的潜伏任务。

    后面她只是一直在重复,要晚晚安全。

    之前还不让晚晚给他添麻烦的她,用一种几近哀求的语气对他说,要他保护好晚晚,保护好她的女儿。

    当然,也要他安全地活下来。

    活下来,成功完成任务,不要辜负他父亲和伯父的期望。

    许凌薇打的是他的备用手机。

    这部手机是之前戚腾交给他的,做过加密处理,不会被监听,非常安全,平时他都用来与线人联络。

    他这才知道,原来她是相信他的。

    没有对他完全失望。

    在伽卡的那年,他和她打过照面,从她眼里读出的情绪,除了失望,就只有失望。

    许凌薇还说,她不是不想回来,是根本不敢回来。

    戚腾对她说,在情态好转,甚至尘埃落定之前,要她暂时不要回国,因为怕她连累他。

    现在是关键时期。

    林问江回了港城,是最好的机会,也是万事更需小心斟酌的时候。

    关于晚晚是林问江的小女儿林栀一事,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,也是计划之外的变数。

    如果早知道,当初就不会让沈知昼贸然回到港城,再与她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接触。

    她暂时不回来,对大家都有好处。

    认识他的人,最好越少越好。这样才最安全。

    挂了电话后,他久难回神。

    随后又接了一通电话。

    来自晚晚。

    她好像在躲开谁打电话一样,压低了声音,悄悄地问:“沈知昼,你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他一晃神,才发现不知何时,车外已大雨瓢泼。满世界氤氲成了一幅意象模糊的抽象画。

    迷离又彻底。

    车内潮闷,他的大脑有些缺氧。

    很久很久,才能从雨声中辨识出她清脆的声音:“……沈知昼?你在听吗?你没事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
    他疲倦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他抬起眸,凝视着前方愈发浓稠的夜,情绪仿佛被这雨天一点点地氲湿了,良久,都没接话。

    她似乎是来了脾气:“你也不说你去了哪儿,还是林槐说你有事出去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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