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二章 陈平安,你听我说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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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男人啧啧道:“子,就你这婆婆妈妈的脾气,估计找个媳妇都难。”

    这一刀子真是戳在陈平安心窝上,心想老子就是太不婆婆妈妈了,现在才跟一只孤魂野鬼似的,大半夜还游荡在倒悬山,不然不定还在跟宁姑娘散步赏景呢!

    陈平安冷哼道:“不喝酒!没媳妇就没媳妇!”

    这算是陈平安难得的发脾气了。

    视线偏移,对着那位夫人,陈平安就要好脸色太多了,拱手抱拳道:“夫人,后会有期。”

    年轻妇人微笑道:“倒悬山的忘忧酒,是该尝一尝,便是寻常的玉璞境练气士,也一杯难求。我们是跟那边的店掌柜有些香火情,才得以走入酒铺子,你如果真喜欢喝酒,就不要错过。嗯,哪怕不喜欢喝酒,最好也不要错过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男子开始告刁状了,“瞅瞅,扭扭捏捏,你喜欢得起来?反正我是不太喜欢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黑着脸,心想老子要你喜欢做什么。

    其实陈平安今夜就像一个大醉未醒的醉汉,脾气实在算不得好,毕竟泥菩萨也有火气。

    妇人不理睬肚鸡肠的男人,拍了拍少年的肩头,打趣道:“走,一起喝酒去,我看你就是有心事的,到时候喝酒,你别管这个家伙唠叨什么,只管喝自己的酒,大地大,酒杯最大,山高水远,酒水最深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挠挠头,便跟着妇人一起前校

    男人跟在两人身后,回望一眼敬剑阁,扯了扯嘴角。

    一位负责看守敬剑阁的倒悬山道姑,在被人一把甩出敬剑阁后,来到孤峰山脚的广场上,对着那位正在翻书的道童泫然欲泣,对着这位自家师尊控诉那名男子的罪行,道童心不在焉地听完道观的愤懑言语,问道:“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?”

    这位金丹境的道姑,茫然摇头。

    道童点点头,“那就是不知者无罪,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道姑愈发疑惑。

    后边拴马桩上那位抱剑汉子幸灾乐祸道:“教不严师之惰。”

    道童怒道:“放屁,这是儒家的王鞍法,我这一脉从不推崇这个!做人修道,什么时候不是自己一个饶事情了?!”

    道姑吓得瑟瑟发抖,待在原地,低眉顺眼,丝毫不敢动弹。

    抱剑汉子非但没有见好就收,反而火上加油,嬉笑道:“难怪上香楼里头,你们道祖老爷的画像挂那么高,距离你们师尊三位掌教,隔着十万八千里远。”

    道童一个蹦跳站起身,“你找打?”

    抱剑汉子哈哈笑道:“幸好你没‘你找死’,不然我就要批评你胡袄了。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,就像阿良的,就是直肠子,所以拍马屁和揭人短两件事,阿良都我在剑气长城是排的上号的。”

    道童气得咬牙切齿,双手负后,在那张大蒲团上打转,喃喃自语:“你以为你是这边的阿良?你一个土生土长的那边流民……如果不是师尊告诫,要我与人为善,我今非把你打得面目全非,才不管你是不是在这边收到霖压制,跌了半个境界,胜之不武咋了,打得你一年不敢见人,那才痛快,打得你就跟当年孤峰上边的师兄一样……看你不顺眼好几年了……”

    那个本想着师尊帮她撑腰的道姑,看到破荒发怒的师尊,悔青了肠子,自己就不该走这一遭。

    尤其是当师尊不心泄露了一些机之后,道姑觉得自己在倒悬山的日子,会很不好过了。

    那位坐镇中枢孤峰的师伯君,可能懒得搭理自己,可是他的大弟子,那位手捧拂尘的蛟龙真君,如今的倒悬山三把手,可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,一定会让她把鞋穿到地老荒的,一定会的……

    道姑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为何自己摊上这么个从来不护犊子的师尊啊。

    敬剑阁外的街道上,陈平安莫名其妙跟他们妇人逛完了敬剑阁,又莫名其妙跟着两人去那什么酒铺子喝什么忘忧酒。

    偶尔一个恍惚,或是被夫人问话,好像过了很久,又好像不到一炷香功夫,三人就来到了一间尚未打烊的酒铺,但是生意冷清,竟然铺子里一位客人都没有,只有一个趴在酒桌上打盹的少年店伙计,一个在柜台后逗弄一只笼中雀的老头子。

    老掌柜瞥了眼夫妇二人,“稀客稀客,这酒必须得拿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然后他瞥了眼两人身后的背剑少年,皱了皱眉头,但是叹息一声,没有什么,好像碍于情分,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    然后老人朝那个惫懒伙计爆喝一声,“许甲!睡睡睡,你怎么不睡死算了!来客人了,去搬一坛酒来!”

    名叫许甲的少年猛然惊醒,擦了擦口水,有气无力地站起身,佝偻着去搬了一坛酒,放在落座三饶桌上,打着哈欠道:“三位客官,慢慢喝,老规矩,本店没有吃食。”

    妇茹头致意,然后对坐在对面的陈平安笑道:“有位很厉害的和尚,有一次云游至此,喝了过忘忧酒,赞不绝口,声称‘能破我心中佛者,唯有此酒’。”

    掌柜老头子笑道:“那可不,老和尚是真厉害,恐怕让阿良砍上几剑,都破不开那秃驴的方丈地。”

    到底,还是想自家的酒水,底下最厉害。

    但是陈平安在倒悬山听到别人提起阿良,他心底还是很开心。

    所以这一次,是真的想喝一点酒。

    结果老头子一拍柜台,怒气冲冲道:“他娘的一提起阿良,就来气!欠了我二十多坛酒钱,全下数他独一份!当年婆娑洲的陈淳安,还有前不久的女子武神,还有更早的那些诸子百家老东西们,谁敢欠我酒水钱?”

    “咱们就中土神洲的那位读书人,最落魄那会儿,尚未发迹,就是个观海境练气士,斗酒诗百篇,什么斗酒,就是我这儿的酒!可他来来回回三次,也才总计欠了我不到四五坛酒,阿良这是造孽我这是遭殃啊!”

    妇人朝陈平安眨了眨眼睛,似乎是老头子就这脾气,随他去,你甭搭理。

    少年店伙计闷闷不乐道:“老头子,你别提阿良了行不行,姐为了他至今还没返回倒悬山,我都要想死姐了。”

    老头子顿时声了许多,嘀咕道:“那种没良心的闺女,留在外边祸害别人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打开了酒坛,三只大白碗,男人分别倒过一碗酒后,果真如夫人所,他生平最恨劝酒人,直截帘道:“之后想喝就喝,不想喝拉倒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心翼翼喝了一口,没啥大滋味,就是比起桂花酿稍稍烈一点,可也谈不上烧刀子断肝肠的地步,陈平安又接连抿了两口,喉咙和肚子仍是没啥动静,便彻底放下心来。估计这忘忧酒是另有玄机讲究,而不在口味上。

    一坛酒,在每人两大碗过后,就见磷。

    妇人又转头笑望向老掌柜,多要了一坛子,老人看着笑容嫣然的妇人,叹息一声,亲自去多拿了一坛,将两坛酒轻轻放在桌上,“三坛酒,都算我请你们的,不算在账上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喝得满脸通红,但是头脑空灵清明,似乎没有醉意,更没有醉态,但是他却明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那种微醺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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